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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感悟
陶公山下水深深
作者:陈君 来源:茅山粮站 更新时间:2020-09-21 浏览次数:
春秋战国时期,一叶小舟轻轻飘摇在漠漠湖山间,载着重续前缘的范蠡与西施,隐居于山林叠翠的陶公山上。“繁华三千,只为你嫣然一笑。”这个流传千年的爱情故事如烟波浩渺的钱湖水,亦真亦幻、如诗如梦般时时萦绕在心头。初秋的午后,同事老曹与我相约一起来到“北望殷湾、南眺韩岭”的陶公山,尽情领略它那雨檐回廊、水泉古井、深山烟霞的上古风情......
沿着陶公岛前那条穿山而过的公路往前行,一路的繁花相迎,一路的惊叹不已。曾经在我眼里如水墨般忽浓忽淡、忽远忽近的东钱湖慢慢地向我展开了它清纯、斑斓的情怀,热烈地接纳着我这个陌生的来客。
站在新建的院士中心平台上,钱湖柔情万千的绰约风姿一览无余。“尽说西湖足胜游,谁信东湖更清幽。”远远望去,如黛的远山绵延不绝地环绕着如烟的湖面,钱湖的山与水在丝丝轻风和葱翠绿枝掩映下,犹如一对静静相拥而偎的情人,缱绻万分。白墙黑瓦的民房就在脚下,散发着阵阵古朴的气息。那倾斜的屋檐,线条简洁柔美,一如钱湖的水,让人产生无限的诗意和遐想......
曾经依山而建、作为宁波师范大学化学系和外语系的校区,如今已新建成了院士中心,并另辟了一条由西向东的长廊通道,把居民区和院士中心分割开了。曾经的师范大学,让多少蛰居在这山湖间的孩子们艳羡不已。当清脆的鸟鸣声穿过晨曦唤醒沉睡的大学生们时,土生土长的老曹总会悄悄地倚着校园的栏杆,羡慕地张望着刷牙洗脸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留在老曹记忆里最深的是师范大学的操场,当时建在半山的外语系称为东大楼,东大楼前面是大学生们上体育课、跳高、跳远等田径运动的场地(篮球场设在西大楼前),全都是用石块垒筑而成。操场与村民们作为交通要道的古道垂直距离大概有三米出头,小时候村里的孩子们爬上青石块,脖子伸得好长才能看到里面的场景,有顽皮的孩子总喜欢沿着古道爬上操场然后又跳下古道玩耍。特别是石阶下的古道两边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随着春秋的季节交替,慢慢地由清新的绿色变成了迷离的黄色,落叶飘零在青石块间,美不胜收。说起当时大学的食堂,老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在四十多年前物质紧缺的年代里,聪明能干的老曹妈妈会从大学的食堂里兑换一些红糖和饼干,成为留在老曹舌尖上最美味的记忆。还有校园内每逢周六周日放映电影时,也对村民们开放,每每此时,老曹她们总会奔走相告:“今晚师范大学放电影啦!”
从开满格桑花的道路折回,通往利民村的道路两旁蒹葭苍苍、翠竹摇曳,背山面湖的利民村渐渐向我袒露出它古朴而柔美的风姿。利民村是东钱湖“沿湖十八村”之一,是市级历史文化民村和远近闻名的长寿村,千年望族——四明史氏的后裔在此生息相传,众多的明清建筑与悠悠湖水共同吟唱着沧桑流年......进入村内,只见巷弄纵横交错,屋宇叠错有致,爬山虎不知何时已落地生根,不畏严寒酷暑,爬满了许多老宅的墙面和屋顶,给摇摇欲坠、蓬门紧锁的老宅增添了一抹绿意和鲜活。
沿着村中小巷往前走,一座堪称宏伟的祠堂豁然眼前,老曹说这便是史氏宗祠。史氏宗祠始建于1842年,重建于1876年,共有六扇大门,大厅两边为两层楼厢房。宗祠内设有八行堂,悬挂着祖宗遗像。些许老年人在祠堂内摆起了几张桌子,聊天的、打牌的,怡然自乐地颐养着天年。
穿过雄伟古朴的史氏宗祠,“哗哗”的湖水拍岸声声入耳,稍隔几间老宅,一转弯便是满池湖水和老石板铺成的河埠头,几艘停泊在岸边的小渔船微微摇晃。埠头边偶有几丛浮萍在水面飘荡摇曳,几尾细若游丝的小鱼蹭蹭地窜过。看着粼粼的湖面,只想驻足停留,就这么坐在岸边发呆,任湖水丝丝缕缕从心头滑过.......
正对着老埠头的是一幢典型的清末时期的老宅。“苔痕上阶绿”,青苔浓浓淡淡地斑驳在墙面上,印刻着岁月的痕迹。裂痕爬满了雕花的门窗,两扇乌黑的墙门已不再鲜亮。这座宅子的前身是有名的史长发当铺,建于清末至民国年间,由主楼、东西厢房和后天井组成,后成为了自上海退休回乡的老曹外公租住的家。老曹的外公是个文雅人,守着这座老宅子深居简出,常年以书报为伴,若有邻家小孩登门,总和蔼地取几块小糖给他们。外婆是个可爱的小脚老太,每每想要出行时,便唤人叫来渡船前往被称作“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莫枝镇。日子长了,那开渡船的老大也深谙老曹外婆的习性了,隔三差五便会自行靠岸询问。老曹自小在外婆那长大,最喜欢的便是跟着邻家男孩一起在河埠头摸点螺蛳,钓点刺鳗、黄鳝啥的,小虾小鱼更是手到擒来,夏日午后不到两三点钟就下水畅玩,若不是外婆踮着小脚、提着拐杖来责骂,根本就叫不上岸。说起这些,老曹的脸上写满了心灵深处对故乡的依恋之情。
走着说着,老曹便又提起了深藏她记忆深处的师范大学。她兴致勃勃地带着我从利民村的古道上去,硬是要让我一睹那用石块垒成的操场。从一口古井边上长满青苔的石阶而上,一条狭长的鹅卵石小路出现在眼前。可能因为如今常年少有人行走,地上的鹅卵石已经失去了光泽,间隙地长着些许青苔,倒更为它增添了几分古老的气息。两旁大片绿竹林立,秋虫的呢喃声开始在耳畔唱响。多年以后重新走上这条小道,勾起老曹无限的回忆。年少时候的她,最喜欢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赤足徜徉在这条小道上,然后采摘着两旁的马兰、荠菜,还有压入舌尖便爆汁的甘甜紫红的苗子,在满山的红杜鹃中欢笑奔跑。特别是夏末初秋的时候,马兰花如紫色小雏菊般成片开放在古道两旁,煞是清新喜人。每天走一趟这条古道,然后爬上师范大学的操场,倾听莘莘学子们朗朗的书声、歌声,成为她童年时期最大的乐趣。可惜那条通往原师范大学的小路已被隔断,未能再一览这独一无二的操场。我俩站在古道尽头,望着高高的外墙,无功而返。
绕过一段石板路下山,站在老石板建成的陶公桥上,看两岸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大大小小的湖上餐厅星罗棋布。作为餐厅的湖上船坊映衬在花红柳绿间,三五成群的食客们泛舟湖上,清风拂面、且吟且醉,一派“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江南好风情。此刻,虽滴酒未沾,早已有几分醉意悄然袭上心头......
前方飘来
阵阵若有若无、微咸的气息,抬头便见临湖的民房前,方形、圆形的竹匾上晾满了莹白透亮的朋鱼干,还有粉红细嫩的河虾干,迫不及待地想要购买,却被告知匾中之物早已是客人提前预订的。看着我满脸的失落,老曹说不急,若要买到正宗的钱湖四宝,只需前往曹家山头的古渡口,若赶得凑巧便能从靠岸的渔民那买到最正宗最新鲜的钱湖河鲜,顺便可以沿湖找寻曾经的大公粮站旧址,还有曾经作为利民小学和村委会的曹家小洋房。
提起钱湖四宝,从小就熏陶在东钱湖水中的老曹如数家珍。自古以来,钱湖人倚靠着润泽的湖水,亦农亦渔,耕读从商,以此为生。
东钱湖是浙江省第一大淡水湖,品种繁多的湖鲜在这里自由吐纳、快活成长。其中尤以“
青鱼划水、盐水河虾、清蒸朋鱼、钱湖之吻
”最负盛名。由于青鱼体型较大,所以选取肉质细嫩、脂肪含量低的尾部,先入油锅煎一下,使鱼肉表皮紧缩,而后加各种调料至色泽红亮、汤汁浓郁上桌。入口绵滑、鲜美不腻,江南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融化、绵延......“
青虾曾似细商量,结队成群出小塘”,四季都有的钱湖河虾,个头不大,透明如玉,沥水后下锅,只需撒一点点盐,添几滴料酒,翻炒几下均匀受热, 便成就了人间的至味清欢。刚从水中捞起的活蹦乱跳的朋鱼,透骨新鲜还带着湿漉漉的湖水气息,清蒸才是最能保持起水鲜本味的最好做法。盘底垫上几片葱姜,鱼身背部划上几刀,撒点料酒水开后上锅八分钟左右,最能保持鱼肉的鲜嫩和甘甜。出锅后铺上葱花,撒几粒白糖,浇上蒸鱼豉油,然后淋上热油,"哧啦"一声,于热气升腾中,入口时心也瞬间飘飞。此时,若再加一碟爆炒螺蛳,与一二知己,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夫复何求?
口水横流中,曾经为钱湖人提供米面、粮油等最基本食品的大公粮站已在眼前,只是如今破旧不堪,面对着芳菲满池的湖水,如一个布满皱纹的沧桑老人黯然无语地凝望着一双双停泊在水草上的野鸭。幸喜前方埠头边的老宅墙头,一丛盛放的凌霄花让我俩惋惜的心情豁然开朗。往前没走几步,高大精致、西洋风格的曹家宅院呈现眼前。此洋房于1936年由香港新昌集团创始人曹兰彬建造,
沿着湖边一条极窄的小路侧身而过,便进入了这幢小洋房。这幢宅院主楼为框架结构,前面作为厅堂,内设戏台,两边住宅都是西洋风格。宅子现在已经改装为一家名为“久住钱湖1936”的精致民宿及餐厅,但是地上铺的花砖依然是原地砖,色彩艳丽、图案大方。虽然地砖已有裂痕和瑕疵,历时四十多年依然保持着昔日的风貌,不由让人赞叹不已。置身其中,仿佛看到当日学生云集、书声琅琅的一幕。曹公
还于1918年在不远处的胡公祠前,出钱建造了一座“济众亭”,以便让渡口来往的行人有个遮阳避雨的地方 。民国《鄞县通志》中记载:“济众亭,县东南陶公山曹家山头。民国七年秋,里人曹兰彬建,郑孝胥为之记。北行史家湾、陶公山,西南行大堰头。”
与小洋房两两相对的是东钱湖环湖十景之一的“陶公钓矶”,亭台翠色倒映在粼粼微波中,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述说着古老的故事。相传春秋时期,越国大夫范蠡,帮助越王勾践兴越灭吴之后功成身退,携浣纱女西施一起隐居于东钱湖伏牛山中。他在此地教人制陶,没过几年便成经商巨富,自号“陶朱公”。平日里常在湖中钓鱼,后人为了纪念范蠡,便把钱湖畔的伏牛山改为了陶公山。清代甬籍文人董沛有诗云:“陶公山下水深深,苔覆鱼矶树覆苓。绝对红颜容一舸,起家赤手致千金。秋风蔓草官游鹿,寒月芦花浪打禽。闻说烟波曾置馆,旧时台榭费追寻。”
“扁舟归去,仍携西子”,远古时代的陶朱公与心爱的人儿隐姓埋名,遨游湖光山色之间,过着江上清风、山间明月的逍遥日子,为世人谱写了一曲情深不渝的爱情故事。
此刻,时光仿佛已是倒流,一缕夕阳,微波潋滟,陶公与西施泛舟湖上,且吟且歌......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站在“济众亭”前观赏着钱湖浩渺的烟波,追思古人时,一叶小舟缓缓靠近。小渔船上一堆晶莹透明的河虾活蹦乱跳着,两尾肥硕滚壮的昂刺鱼摇头晃脑,除了一堆螺蛳外,居然还有一尾银光闪闪的翘嘴朋鱼。老曹说我有口福了,我还真有点半信半疑,因为在我的印象和感官里,曾经吃过的钱湖鱼虾真的没有传说那么美味。因我素来不喜昂刺鱼和朋鱼,所以把河虾全买了,渔家还非常慷慨地送了我一堆螺蛳。
晚餐时分,钱湖的风物给了我味蕾上从未有过的感受。盐水清煮后的河虾弓着小巧红润的身子,细嫩、结实、甘甜的肉质在齿间弹跳雀跃,不一会儿工夫,虾壳便堆满了一盘。啜着螺蛳,丝丝甜意自舌尖潺潺流淌,仿佛当真与钱湖缠绵亲吻之中,意犹未尽.....如此看来,以前吃到的所谓钱湖湖鲜定然都是假冒的了。想着以后必定再找个朦朦的烟雨天,就这么坐在湖光山色间,听涛声轻轻拍打湖岸,等渔船从远处慢慢靠近,然后攫取一堆美味,真不失为一桩美事呢。
清朝学者李邺在《鄮东竹枝词》中写道:“此地陶公有钓矶,湖山漠漠鹭群飞。渔翁网得鲜鳞去,不管人间吴越飞。”
浩瀚清澈的钱湖水,赋予了钱湖人宽广大气的胸怀。他们依山靠水,用勤劳和智慧于深山烟霞中颐养天年。河虾、螺蛳、朋鱼等这些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菜肴,因了钱湖水的滋养而迸发出人间独特的纯甄滋味。大自然瞬息万变,钱湖人懂得择食而动、融会贯通,他们用最简单的烹饪方法,略加一点老祖宗传下来的技巧,把山野湖海中的精华化作饭桌上的一菜一汤,用美食传递着对家人和朋友的爱。临湖而晒的鱼干随着湖风送来阵阵微咸的气息,虽然平凡家常,却盈满了时光的味道、岁月的风景、光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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