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七月的墙角,不知何时长满了一丛丛叶呈弧形的绿色植物,枝上挂着一串串洁白如玉的花儿。待放时的花苞犹如女人头上的簪子,盛放时裂成六瓣,成漏斗状,幽幽暗香浮动,若隐若现......这便是古诗有云的“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的玉簪花。
“婉君,我带你去看玉簪花。” 风牵着她的手,往自家的小院走去。那一年风23岁,婉君15岁。
刚走到风家的小院门口,一阵阵淡淡的幽香隐隐地袭来。婉君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想更真切地触摸这若有若无的清香......墙角处,一串串洁白如玉、如古时候女人头上发簪模样的花朵从弧形状的叶丛中抽出,细长的花蕊丝丝缕缕吐着淡淡的芬芳,煞是美丽,婉君不由得看呆了......
从进门起,风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婉君,此时明亮的眼眸里益发闪着光芒,风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想听听这花儿的传说吗?”风故作平静地问婉君。
“嗯嗯,风哥哥,快点说呢。”婉君点着头,一双乌黑滚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天真无邪地仰望着身材修长挺拔、一脸书卷气的风。头上扎的马尾也随之晃动,乌黑油亮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像是一道清泉悄悄滑过风的心头,奏出一曲甘甜轻快的音乐。
“这世上原本没有这种花的。相传那一年的七月初,适逢王母娘娘做寿,天宫里灯火辉煌,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王母娘娘最小的女儿生来性情刚烈,从小喜欢自由,想着去人世间无拘无束地生活。王母娘娘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小公主无法脱身,摘下头上的玉簪让它代替自己去人间看看。第二年那簪子落下的地方长出了玉簪一样的花儿,就是眼前这玉簪花了......”风略带磁性的嗓音轻轻在耳边吹过,温热的气息微微拂过婉君的发际。婉君懵懵懂懂的女儿心,忽然间温润如玉,翩然起舞......
婉君在乡下的外婆家呆了几天回来后,就再也找不到她的风哥哥了。仿佛一夜之间,风一家子都消失了。婉君缠着母亲追问风的下落,母亲看着父亲严厉的目光不敢多说,只告诉婉君,风一家随着他做局长的父亲一起被下放到农村了。小院的钥匙风交给了婉君的母亲,说是这样婉君就能每年看到她喜欢的玉簪花了。
一转眼七年过去了,婉君出落得楚楚动人,说媒的人络绎不绝。每每此时,婉君总是微微一笑,轻声说:“我不嫁人,要陪在爹妈身边一辈子。”
隔壁小院里的玉簪花越来越茂盛,开出的花儿一年比一年多。淡雅的幽香穿过隔墙的篱笆,一阵阵钻入婉君的鼻间。婉君常常对着玉簪花发呆,仿佛风依然站在她身边,耳边吹过风略带磁性的声音,发际边拂过风温热的气息......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七月的天气湿热沉闷。一群穿着小衫、摇着折扇的男女围坐在老小区的大树下纳凉。
“咦,那不是风吗?”隔壁的八姨大着嗓门冲着对面走来的几个人喊道。“八姨,是我......”曾经修长挺拔、玉树临风般的风,背似乎有点驼了,两鬓间隐隐也有了几根白发,略带磁性的嗓音里透着沧桑和疲惫。身边站着一个身材纤细、俏眉俊目的女子,手上牵着一个肤色白皙、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久别重逢,大家热切地围着风询问这十年来的情况。风一家下放后,父亲因为含冤带屈两年后就得病离开了人世,母亲因为思念父亲过度,也于一年后相继去世了。孤单无依、文质彬彬的风在农村吃尽了苦头,幸好村里做会计的大叔是个好心人,帮他料理了父母的后事。又看他聪明出挑,相中他做了女婿。虽然后来可以回城了,已经在农村安家的风也不再返城。听着风的描述,邻里们不胜唏嘘。
八姨叹息着说:“风,你孩子都这般大了,只是可惜了婉君......”风的心猛地抽痛了,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地抽搐了几下。
小院的门没锁,轻倚着。一阵阵的暗香浮动在上空,若有若无......翠绿的叶丛中,一朵朵洁白如玉的玉簪花盛开着,一个长发披肩、风姿绰约的女子,静静地站在花丛前。一转身,正好撞上风微红的双眸,如水的双瞳瞬间盈满了雾气。婉君看着风和他的妻儿,轻轻地唤了声:“风哥哥,别来可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