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点位于甲村粮站的最南边,专门给居民们提供菜油、大米、各种豆类、面粉、瓜子等粮食副产品。那时供应点还是个上半截有着一扇扇玻璃窗、下半截木板的老房子。我坐在出纳的位置上,看出去正好看到 门口的老街,还有那条绕着老街 由西到东贯穿着村庄的横河。从西边的“都宪桥”沿着老街往东,除了我们的供应点外,还有饮食店、邮电所、保健站、供销社、生产部......保健站靠北的位置是甲村有名的王家祠堂,出过几个官员和名人。再过去有座“王家桥“和一条被称为“马车弄” 的比较狭窄的弄堂。弄堂的东边有几家小店铺和居民房以及甲村人都知晓的朱家祠堂。听说以前朱姓是甲村第一大姓,至于后来为何被王姓所替代,据说这里还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呢。
每到傍晚的时候,这条平静的老街便开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起来 。初来乍到的我,终于知晓,原来这条老街,除了有着为村民们提供各种生活服务的店铺外,还是个为老百姓提供最基本需求的市集啊!于是,平日里每到傍晚时,我便拍着带我业务的师父的马屁,在得到跟老爸一样戴一副厚厚眼镜的他许可后 ,便欣欣然融入了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市集了。那时候物资比较匮乏,少有如今那么多品种丰富的水果和菜蔬。除了三两个卖茶叶蛋、豆腐串、葱油饼、馄饨的点心小摊外,就没有其他什么好吃的了。我最贪恋的还是四月末五月初那会上市的野果-----覆盆子。酸酸甜甜的,带着我儿时记忆里的味道,抓一把,抛入口里,被舌头轻轻一压,便爆出满口沁人心脾的汁水来。只需一元钱,满脸皱纹、慈祥可亲的阿婆就能给我装满一饭盒。还有十月份那会,挑上一堆红皮黄心的小个头胜利番薯,煤球炉子架上一口大锅,底下覆个小碟子,然后加上一小碗水,极小火耐心地慢慢、慢慢地 煨上小半天 。待到焖熟了,一挖两半,哎呀!粉糯粉糯的番薯,散发着让人垂涎的柔黄色泽,让人心笙荡漾,无法自持地吃了一团又一团...... 还有现在贵得要命的牛尾巴,看起来都是些骨头,实则骨头周边全是美味异常的肉肉。在当时人们的眼里很不值钱,所以只要两元一斤,倒正好便宜了我这个深谙门道的吃货,花十元钱买下了一条五斤重的牛尾巴。添加了茴香、酱油等调料,用高压锅焖烂后出锅,色泽红亮油润,闻着看着就口水直流。当时我跟先生正在谈恋爱,可是他一直不碰肉食,所以就好了他那个刚巧来做客的朋友。那个个子高大有点傻乎乎的男孩,直接用手抓着吃得津津有味。整条牛尾巴,就这么在我俩的大快朵颐中,风卷残云般消灭到只剩下了最后一块,谁也吃不下了。
那条总是给我带来惊喜和美食的老街,还藏着我一段往日难忘的记忆。招工后的第二年夏季,有位同事叔叔晚上轮到值班,他叫我提前帮他烧两壶热水。那时也没电水壶,流行使用一种简易快捷的叫做“热得快” 的工具。就是热水瓶里灌满冷水,然后插入热得快,通上电源,没几分钟水就开了。可是那天傍晚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当我把热得快从热水瓶里拔出来时突然卡了一下,然后滚烫的开水跟着“热得快”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脸被烫伤了,眼睛脸庞肿得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模样。可是父母又远在姜山,家里还有爷爷要照顾,小外甥女也由老妈抚养着,一时都脱不开身来照顾我。这时,刚认识不久的同事(后来成为了我先生),自告奋勇地从同事那打听到了横溪过去些的海军四一二部队医院,有一种专治烫伤的药膏,叫做“紫草油” 。于是立马叫了辆四轮,带着我直奔部队医院。回来后,他就自动地承担了照料的任务。那时,我的脸红肿得像只“猪头” 一样,简直惨不忍睹,要是谁坐在我对面肯定吃不下饭了。但是先生坐在我对面,陪着我 一起共进一日三餐,直到脸上皮肤完全恢复为止。
有一天傍晚,他兴匆匆地跑到我寝室,说是花了两元钱在老街买到了一条少见的新鲜的带鱼。这条带鱼大概有三指宽,眼珠子清澈透明,笔挺的鱼身闪着珵亮的鳞光。三十来年前,四元钱一斤的带鱼已经是非常奢侈的食物了。先生给我做了一碗清蒸带鱼,看着我一口一口全部地吃完,他自己没有动半点筷子。前两天说起,还彼此打趣,我说才两块钱呢,就把我的心给收买了。问他那时候看着我吃馋不馋?先生故意装出一副口水横流的样子,连声呼馋。